手持刀鋒握砂棉
“穿著白大褂,看上去就像個醫師,一上班就像鐘表上了弦一樣,特別是上午,幾乎停不下來……干了20年整容,給上萬具尸體整過容,化過妝。”
據老魏說,在所有情況中,給終老的人整容是最直接、最簡單的,也最不可怕,“就當對面是自己的親人了”。
這可是職業強項,老魏談得頭頭是道,他以一位被肝癌奪去生命的人整容給大家做起科普來。
首先,得病死去的老人大多因為病痛,都會出現臉部扭曲,活著的時候不明顯,逝世以后就不行了,會變形。這時,尸體從太平間冷柜里出來,要先用酒精棉球擦去逝者臉上的冰霜,掰開緊閉的嘴唇,塞進一些棉絮,雙手用力一擰,扭曲的臉部就會正過來,剛才深陷的腮幫子也鼓起來。
然后用雙手合上故者的眼睛,再給老人化妝,穿衣服。
“說慘的,真有特別慘的,那種你都不可想象”。那是一次群死群傷的交通事故,老魏帶領兩位同事奔赴現場收尸,將被撞飛的各個器官一一收拾全。7具尸體橫在一起,不是被撞沒頭了,就是沒有了胳膊、下半身。他和兩位同事花了將近兩天的時間才將所有尸體整理好。
還有一次意外事故,接到一具被絞到死的尸體,渾身上下血肉模糊,面目全非,腦漿內臟外溢,肢體嚴重骨折,場面慘不忍睹。等尸體都接到殯儀館,經過法醫尸檢后,進行縫合、洗身、整容、穿衣等各項處理。老魏硬是聞著非常難聞的血腥味,將外溢的腦漿和內臟裝回去,老魏邊說邊比劃,“那個腦漿白花花的,流的到處都是,全部都要拿砂棉一點點擦掉……那個腸子,流出來這么長”,他的胳膊比劃著,聽到這里,我不禁感到后背一絲絲發寒。
這一次,老魏連續工作4個多小時,才將尸體清洗干凈,恢復原貌。
“你問我這么辛苦圖個啥”,老魏把一支胳膊搭在桌子上,似乎這種問題太無意義,他揚起手“本來家人不在就夠難過了,還變成那樣誰能受得了,盡量給他們整漂亮點,讓這些不在的人以最好的樣子,與最親的家人見最后一面,心愿就完成了。”
事故單位領導看到還原度如此高的整容,當場感慨,要給老魏塞2000塊辛苦費,被老魏拒絕了。這些年,除了禮金、別人送的紅包,包括在尸體身上取出來的錢,老魏統統拒絕、退還逝者家屬,“當然不能要,那是別人的錢,怎么能要?”大家坐一起掐指一算,大大小小加起來,老魏拒絕掉了一輛小轎車。
談到現在殯葬業的黑幕,老魏搖搖頭很無奈,“這是職業道德,咱不能,底線都被弄壞了。”
頂著壓力向前
說到世俗偏見,老魏不太想談,我說:“聽說你們不說‘再見’?”老魏哈哈笑:“我們那種地方怎么跟人家說‘再見’?歡迎再來?”
老魏年輕的時候不跟人握手,因為自己是摸過死人的手,怕別人忌諱,當時在一起吃飯,如果有人聽說他是殯儀館的,會馬上換一個桌去吃飯。
老魏很少串門,怕人家反感,“我也不參加婚宴,你想啊,人家喜事兒,碰上你個燒死人的,人家心里怎么想。”更有甚者,會把他隨過去的婚禮禮錢給退回去。
聚餐時,被老魏夾過的菜,有的人就不再動,老魏看著我說:“你別不信,是真的。” 被人排擠卻說不出口,老魏尷尬極了,只好先看看有什么菜是別人吃過的,然后再下筷子。
說到這里老魏興奮的表情突然變得黯然,我問他:“那你有沒有想過不做這一行了?”
“我不做誰做啊?總得有人做。”老魏頭也不抬,“你們不討厭我,我就很高興啦!”
因為深深的明白做這一行的艱辛和淚水,他覺得自己應該把這份工作堅持到底。在這個崗位需要人的時候,他在崗位上,能有人沖得上去。
經歷了那么多的生死故事,老魏對于別人怎么看已經很平淡了。有一年懷柔下雨刮大風,一個男人騎自行車去醫院給自己家老人送飯,誰知被風吹下來的大樹叉砸中腦后,當場死在路邊。老人還在醫院等孩子來,等著熱騰騰的湯和飯,卻不知道兒子已經被抬到了殯儀館。老魏親自去給這個男人收的尸。
他說:“人啊,說沒就沒了。所以,別想那么多,能做好什么就努力去做什么。”
也許,成功的道理一直都很簡單,但是大部分人都做不到。(記者車麗 通訊員任悅)